給特別的你

怎樣才算是相識於微時，青梅竹馬的好朋友呢？我想不單是自小相識，做了廿幾年的朋友，還要很有默契，彼此瞭解，不用常見面，卻是心有靈犀，一切盡在不言中的微妙情感。就如我與瑤一樣。

小時候，我們住公屋。公屋嘛，家家戶戶都是打開大門，小孩甚至可以在長長的走廊上嬉戲踏單車賽跑。瑤住在我的對面。由小學三年級開始，我們每天除了上學的時間外，都是站在家門口，隔著兩道鐵閘和一條窄窄的走廊，聊天玩耍。一起床，打開大門，看看瑤在對面嗎，然後我們會聊天，媽媽常說，都不知道為甚麼我倆可以日日夜夜從早到晚閒聊下去，有這麼多說話要講嗎。我們會傳紙條、傳信件，怎樣傳呢，拋過對面吧，若果對不準呢，那我們把手手腳腳伸出鐵閘外，把物件抓回來。鄰居都習慣走過時，在地上見到我們的手腳四處伸展。我們會比賽，譬如說鬥快洗澡，一二三，由鐵閘處跑進浴室洗澡，然後看看誰最快到大門口等對方。我們還有很多奇怪的比賽，我們被夾於大門與鐵閘的中間，真的被夾扁，看看誰耐得住最長的時間，當待不下去時，便大叫大嚷，著弟弟妹妹給我們開門。我們把尖利的牙籤用橡皮筋紮於膝蓋後，即大腿與小腿間可以屈曲的關節，那麼一整天時間我們都坐不得，看誰耐得住。我們會分享晚餐，靜悄悄把餸菜放於紙巾上，包好，再拋過對面。因此，有時家人在吃雞，我卻特別有幾塊牛肉，是從隔鄰偷運過來吃，很有趣，瑤同時間也吃著一些我家的晚餐。我們會趁家人外出時，擲冰塊，導致一地都是水。我們會唱歌，扮 Beyond 把大門中間的信箱作電子琴，玩具作結他。還記得，每年的香港小姐，我們拿出筆紙坐於大門前，各自各看家裡的電視，評分研究。我們還會一同愛上鄰家男孩，當他經過時，我們立即拿出小梳子整理頭髮。

一天中，我們大部份時間坐於門口，因此誰回家，誰外出，誰還沒有回來，甚至那個男戶主趁老婆兒女不在家帶別的女人回來，我們都心中有數，一清二楚。

當然有時媽媽也讓我們外出的。我們也常常到彼此的家裡玩。到樓下踏單車，有一次，瑤踢走了拖鞋，有些頑皮小孩竟拾起來然後擲去找不著的地方，她唯有赤著腳踏著我們的單車回家。有時我們任何一人下樓替媽媽買東西，我們會刻意走到對方窗戶看得見的地方，然後大叫，叫破喉嚨地嚷著，我們住十六樓的，可是仍然聽得見對方。每個下午，媽媽都會給我們錢去買麵包作下午茶點，&#2224

0;此，這段時間我們終於可以手拉手外出四處去。當然大部份時間，我們都是困在鐵閘後，不過看見對方就有數不盡的好玩事情做。大門一直打開，直到九時十時吧，媽媽說，關門喇，開冷氣了，我們才依依不捨地告別。

長大一點，中學時，我們常常相約夜半十二時一時二時，每隔一小時在黑暗中打開大門見見面。好無聊，可是小時候，較情人愛侶更癡纏的。不斷地打電話，開大門偷偷相見，直到通宵。美其名說溫習，其實都不認真，見過面報告讀書進度才最重要。

記憶裡有很多與瑤的第一次。小學時的盛夏，長途跋涉走幾個車站的路程到公園玩，沒有零錢，口渴，在便利店裡，偷偷把喝完汽水的紙杯拿去再多斟滿一次，然後因害怕而落荒而逃，第一次偷汽水喝卻事敗。一起偷看她爸爸的成人電影，第一次看男女嘿咻的激烈性愛場面，那時才不過小學三四年級。偷偷從地上檢來我爸爸掉下的香煙，然後靜悄悄到後樓梯嘗試人生的第一口菸。第一次喝啤酒，醉了一起在媽媽的睡床上睡覺。中三完結，學校都不再收留我們了，坐在超級市場裡不知甚麼打算的茫茫然，第一次要找學校的無奈。對啊，小時候已經如此勇猛，幸好，我們是頑皮不是壞。而且彼此關懷照顧相伴，到了今天，我們仍是最要好的朋友。

今天，不用常見面，只是每次相見時我們都很快樂。二十五年來，一起的時候，大家彷彿都是十幾歲的小女生一樣，都是一樣的俏皮傻孩子心情，仍舊一樣的關心愛護對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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